辛賞的這個寒假很漫長，許致良開了學，補習班裏的孩子也都紛紛開了學，她還在家等了半個多月。

這個寒假，方則衡消失了，等到辛賞開學前一天晚上，他才出現給辛賞發了一條信息，他問：“要不要我明天送你去學校？”

“不用了，謝謝你，我哥會送我去的。”辛賞回覆他。

“我怕你不認識了。”方則衡這麽說的，又是大笑臉。

辛賞忍俊不禁，她問：“你有照片嗎？”

沒一會，方則衡就發了一連串的照片過來，從舊的宿舍樓到翻修建設的過程再到宿舍樓翻新成嶄新的模樣，最後還跟了一張某人戴著紅色安全帽，大太陽底下穿著單衫牛仔褲看圖紙被人偷拍的背影。

“不知道你具體問的是什麽照片，都發給你，一個背影美男。”方則衡這麽誇自己。

辛賞忍不住翻白眼又覺得很好笑，她說宿舍樓：“翻新後很漂亮啊。”

因為時間有限地方有限，方則衡給宿舍樓換了新顏色，拆了房頂，在樓頂做了一個空中花園。

“以後你們就在宿舍樓上散步休閑，男生約你們去什麽操場，校園走走都別理他們。”方則衡和辛賞這麽介紹這個花園的用途。

“……”辛賞哭笑不得省略號。

“尤其甜言蜜語的那種。”方則衡強調說道。

“我不想回了。”辛賞回覆道。

方則衡發了個笑臉，隔了會，他又給辛賞發了宿舍內部的照片，房間裏的設施都更新了，從衣櫃到床還有書桌，每個寢室都有了小小的衛生間。

“原本想幫你們改造成嵌入式衣櫃節省點空間，但是原來的墻體構造不允許，不過給你們換了新的衣櫃，能掛衣服了。而且現在熱水絕對穩定。”方則衡說道。

辛賞看著幹凈整潔原木色調的寢室，她說道：“真的很漂亮啊。”

其實這個時間點方則衡還在新宿舍樓下，他剛上上下下從一樓到六樓頂都走了一遍，為了試一試感應燈。此刻他站在樓下靠著車抽煙休息，順便給辛賞發了信息。

而辛賞只會說好漂亮真是把他逗樂了，他愉悅道：“祝你明天入住愉快。”

“謝謝。”辛賞道謝。

“不客氣，嘻嘻。”方則衡真的是笑嘻嘻的。

辛賞看到這條信息笑了聲，沒有再回覆，也沒有刻意去糾正故意的方則衡了。

放下手機，辛賞繼續收拾她的行李，許欽平打電話給她和她約明天去學校的時間。

電話裏許欽平還囑咐辛賞：“明天出門記得斷水斷電，但冰箱的電別關了。”

“我知道的，哥。”辛賞笑說道。

“好。”

而許欽平雖然口頭上說好，但還是不放心，隔天他上樓來，親自幫辛賞把她家裏的水電斷了才放心。

辛賞跟著許欽平轉進轉出檢查門窗，心裏特別踏實。

去學校的路上，許欽平接到他奶奶打來的電話，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把手機遞給辛賞說道：“奶奶的電話，你接，肯定是問你去學校了沒有。”

辛賞接過電話，果不其然，老人家是想問許欽平是不是有去送辛賞。

“外婆，我是悉悉，哥在開車。”辛賞說道。

“悉悉呀，你哥正送你去學校是嗎？”

“對呀，外婆。”辛賞笑道。

“好的好的，讓你哥慢點開，你在學校裏好好學習，註意安全。”老人家囑咐。

辛賞應說好。

那頭老人家掛了電話，回頭對她自己的老伴說：“悉悉還好有阿平這個哥哥，比親哥哥還好。”

“嗯，阿平懂事。”爺爺靠在躺椅上微笑這麽應道，膝頭上坐著他的貓。

許欽平把車停在辛賞宿舍樓下，他隔遠就看到了新宿舍樓，也看到了樓頂的空中花園，他只是覺得這棟樓翻新的很用心。等車開到宿舍樓下停好下車，他才知道為什麽這麽用心。

許欽平下車去後備箱幫辛賞取行李，他看到了方則衡站在宿舍樓下，他在看著他們停車的方向，很顯然他是在等辛賞。

辛賞下車也看到了方則衡，她看到他沖她揮手，她也輕輕揮了揮手和他打招呼。

方則衡走過來，他先和許欽平打了一聲招呼：“你好，許先生。”

“你好，方先生。真巧在這能碰到方先生。”許欽平頷首。

“我是這棟宿舍樓的設計人，今天第一天開學入住，我來看看大家的反應。”方則衡笑說道。

“原來如此。”許欽平應道。

辛賞走過去，她站在許欽平身邊，聽到許欽平和方則衡說他認為這樓翻新的很成功。

而許欽平和方則衡聊了幾句，他把行李箱推給辛賞，說道：“你先上去收拾東西，哥在樓下等你。等你收拾好下來，我們再去吃晚飯。”

辛賞點頭照做，她推著行李箱要走，她和方則衡點了點頭：“再見，方先生。”

方則衡一笑，等辛賞走後，兩個男人還在樓下站著。許欽平心裏思量方則衡的想法之後，開口起了話頭說道：“年底的時候，我聽悉悉說，方先生幫我們預留了貝殼酒店的房間，雖然因為臨時有事沒有去成，但還是很感謝方先生有心。”

“客氣了。”方則衡笑說道。

許欽平點點頭，繼續說道：“這幾年，悉悉過得很好，事故都已經過去了，希望方先生也不必再愧疚。”

方則衡的笑意漸微，笑容快消失的時候，他的嘴角又揚了起來，他轉過頭看著許欽平說道：“謝謝你，許先生，謝謝你的理解。”方則衡的表情是帶著笑的，但他的眼睛明亮是誠懇的。

“悉悉還在上學，我們家裏人都會全力照顧她，給她一個穩定平安的環境讓她安心完成學業。而有些超過她年紀的關愛多半時候只會給她帶來困擾。樹大招風，方先生。”許欽平說道。

方則衡也是聰明人，他能明白許欽平的意思，上一次他也聽說過別人議論辛賞的事情，他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許先生，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妹妹造成不必要的困擾的。”

許欽平頷首，他擡頭望了望天空，有飛鳥經過，他一直認為每個人都多少活在籠子裏，或大或小的籠子裏。每個人的籠子也不一樣，材質均不相同。

許欽平在樓下等辛賞等了四十來分鐘，他沒有打過一個電話催她；而方則衡也還沒有離開，他想和辛賞道個別。兩個人都回到自己車上等。

辛賞下來就直接往許欽平的車邊跑，她倒沒註意到方則衡的車也停在不遠處。

辛賞要上車，許欽平放下了車窗說道：“方先生大概在等著和你道別，你去和人說下。”還指了指方向。

辛賞聞言有些意外，說道：“方先生還沒有走啊？”說罷，她點點頭，又往方則衡的車邊跑。

方則衡看到辛賞跑來，他趕緊推開車門下了車，他看到辛賞笑和他揮手，笑容燦爛，她好像很開心。

“方先生，我同學都說新的宿舍太漂亮了。”辛賞跑到對方則衡說的第一句話。

“是嗎？那太好了，謝謝。”方則衡笑說道。

辛賞喘口氣還是笑，然後她就朝方則衡幹脆揮揮手意思是再見。

方則衡有點失落，但他還是帶著笑，他說道：“好，再見，下次有機會再見。”

辛賞笑點點頭正要走，方則衡又喊住了她，他說：“等下，嘻嘻——”

“什麽事？”辛賞站住腳問道。

“我們是朋友了嗎？”方則衡想知道，他擡眉輕松問道，心裏卻有點緊張。

辛賞片刻遲疑，隨即笑道：“是。”

“再見，嘻嘻。”方則衡擡手揮手說道，他也笑了起來。

“再見。”辛賞說完轉身就跑了。

許欽平坐在車上看著辛賞和方則衡短暫的交流，他看到那個小女孩長大了，她會不停地際遇碰到不同的人處理不同的事情，他無法時刻都陪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的變化。許欽平知道或許有一天她就會忽然離開。

想著辛賞要離開的時候，許欽平看到辛賞往回跑，他笑了笑，片刻的安慰。

辛賞上了車還在喘氣，她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就問許欽平：“哥，你想吃什麽？你是不是肚子都等餓了——”

“你想吃什麽？”許欽平反問。

“呃，要不要去愛麗姐那裏吃？她家出了新菜品，看上去很好吃。”辛賞思索笑道。

“可以。”許欽平發動車子。

“等阿良餐廳開了，我們吃飯就不用費腦筋了。”辛賞嘀嘀咕咕。

“嗯。”許欽平應道，他看了看後視鏡。

辛賞在看許欽平，她覺得哥哥做什麽事情都很認真，而哥哥原本就長著一張認真臉，嚴肅又溫暖。辛賞想起小時候，外婆家裏買了一張蹦蹦床，她和許致良在上面蹦跳玩鬧，許致良是男孩玩得比較粗魯，有一回給她撞到地上去。辛賞很生氣，雖然地上鋪了毯子不怎麽疼，但她就躺在地上不起來，她想許致良給她道歉。

但許致良不幹，還在上面一邊蹦一邊笑話辛賞沒用。

許欽平路過看到辛賞躺在地上便問她在幹嘛，辛賞說：“阿良把我撞地上去了，哥哥，我在等他跟我道歉。”

許欽平聞言對許致良說：“阿良，你不可以撞人，跟悉悉道歉。”

“我不我不我不，我就不——我是第一名！”許致良得意洋洋還是覺得自己很厲害，他在上面轉著圈蹦跳。

“哥哥，你看，阿良就是這個樣子——”辛賞還躺在地上指著許致良說道。

許欽平也看到許致良的樣子了，他想了想走過去站上了蹦床，他說：“那哥哥幫你把阿良撞下去。”樣子嚴肅認真。

於是，許致良在一臉茫然沒什麽準備的情況下被許欽平認真一蹦給蹦到下面去了，他也摔在地毯上哭了起來。

辛賞坐起來看到許欽平穩穩站在蹦床上，他認真對許致良說：“我才是第一名。”

辛賞想著以前就笑了笑，這個寒假過後，她感覺自己長大了很多，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父母去世後，她感受到生活被分成很多很多個階段。每個階段都各有艱難和幸福。

辛賞現階段的艱難是克制自己對兄長不太正常的感情，幸福就是她離許欽平真的很近，他作為哥哥對她很好。

李文捷年底過了一個長假，回來後，她去了辛賞學校，她給她買了點禮物，打算謝謝她年底的幫忙。

李文捷去了辛賞宿舍，辛賞還專門帶她去樓頂的花園看風景。

這個花園很實用，分了兩塊，一塊有涼亭和花叢，另一塊空了地方給學生曬被子。

李文捷看到挺震驚的，她說現在學生生活條件太好了。

辛賞在那笑。

李文捷轉了圈又說道：“就一個問題，這些花不知道能好多久，如果沒人打理很快就荒廢了。”

“我們這棟樓有自發組織的園丁，那邊花架上面的花和植物盆栽不是本來就有的，都是我們自己拿上來養的。養自己的花順便養大家的花。”辛賞說道。

“哎呦，這麽友愛。”李文捷笑道。

辛賞笑點頭。

“不錯不錯，設計這個天臺花園的人還挺有品味的。”李文捷認可道。

“嗯，多少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態度。”辛賞笑說道。

“你知道誰設計的嗎？”李文捷隨口問道。

“我知道，就是我那個朋友，貝殼酒店的老板設計的。”辛賞說道。

李文捷很驚喜，她說道：“真的嗎？我超喜歡他的酒店設計，很有味道。”

辛賞笑了笑。

“真的不錯，下次有機會認識下。”李文捷頻頻頷首。

李文捷說是這麽說，但她沒有真正很在意，因為她對建築只能欣賞一番並不是喜歡和追求，所以沒有追問到底。同時，李文捷今天來找辛賞除了道謝送禮物，還有另外一件事她要做。

李文捷是想問辛賞：“辛賞，你哥有女朋友嗎？”李文捷年底去了肯尼亞和潘春曉好多天待在一起，她從潘春曉那知道許欽平和黃彥瑤根本沒有什麽婚約關系，充其量是黃彥瑤在追許欽平，所以她這麽問辛賞。

辛賞不知道李文捷的用意，但得如實答道：“沒有的，小文姐。”

“呃，那我給你哥介紹個對象，你說行不行？”李文捷笑說道，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心裏沒底。李文捷現在很多事情都不太擔心，只一件，人和人之間感情的事是她最不願意摻和的。但難免有人情在。

辛賞聽得問，沈默了好一會，問道：“你要介紹誰，小文姐？”

“那人你也認識，就是愛麗。你上次和你哥是不是去她那吃飯了？愛麗其實一直挺喜歡你哥的，之前你哥經常去接你下班，她就覺得你哥人很好。”李文捷說道，“但她又不太好意思問你哥要聯系方式，也不好意思直接問你，就讓我先來問問你哥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如果有了，那就別跟你哥提起了。”

“我哥沒女朋友。”辛賞低頭說道。

“那，你覺得愛麗姐人怎麽樣？”李文捷試探問辛賞。

“挺好的，人聰明能幹也，特別好。”辛賞想了一下愛麗，她的特別好是身材好，愛麗不算漂亮，但是用別人的話去說就是性感很有女人味，這比漂亮的臉蛋更吸引人。辛賞一想愛麗再想許欽平，她發現這才是男人和女人的搭配，辛賞紅了臉。

“她也很喜歡你，”李文捷說道，“如果，有機會，你跟你哥說下看看，交換個聯系方式什麽的，給他們兩個搭條線。”

“我，我先問下我哥的意思吧，小文姐。”辛賞說道。

“行，謝謝你，辛賞。”李文捷笑道。

辛賞搖搖頭表示不用謝。

李文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辛賞的腦袋，她覺得她很乖巧。

從天臺下樓的時候，李文捷還問了辛賞一些關於許欽平的事情，比如：“你哥之前有過女朋友嗎？什麽類型的？”

“我哥，一直沒有談過戀愛。”

李文捷挺震驚，說道：“沒戀愛過？看上去不太像。”

“為，為什麽不像？”辛賞不解。

“因為很優秀啊。優秀的人怎麽會沒人喜歡？”李文捷笑說道。

“嗯。”辛賞應了一聲。

“或許你哥眼光比較高。”李文捷思索了會說道，“愛麗的眼光也很高，一般男人她看都不看，果然是眼光不錯看上你哥。”

辛賞聞言只怕李文捷期望太高，忙說道：“小文姐，我不能給你保證什麽，我最多只能問下我哥的意思，其他的我什麽都不能保證，你能和愛麗姐說下嗎？”

“這個當然啦，男女感情的事要講緣分。其實我也很煩做這種事情，但愛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她真的很優秀，你哥呢也很優秀，想想他們也挺配的，能成功是件好事。你不用太有壓力，就是問你哥一句，你哥是聰明人，大概就知道愛麗的態度了，如果他也恰好喜歡她就直接主動點。”李文捷擺手笑道。

“嗯，好。”辛賞低著頭，她忽然明白到什麽叫樹欲靜而風不止，每個人的身邊都會有那麽多的事情在人沒有任何察覺的時候就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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